【周叶】 有情法 13
现代架空| 律师周X法官叶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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*嘀，本章又一熟人上线
叶修挂了电话，叹口气，从筷桶里抽出双筷子准备开动。
他在电话里和周泽楷说得半真半假，真的是他确实下了高铁在吃晚饭，假的是他从来没有联系过什么在H市的朋友。已近而立之年的男人自小生长在B市，和H市唯一的联系便是苏氏兄妹，眼下苏沐橙还呆在B市，而苏沐秋则睡在H市郊区的墓园里，到底不是一处他这个大活人能落脚的地。
说起来，当年叶修还是在H市社会实践时认识的兄妹俩——虽然真正熟起来是在他和苏沐秋进了同一家法院后。一起在B市摸爬滚打经受风吹雨淋，H市对他们三个人来说都有点不寻常的、类似于“初心”的意义，因而那天在法院门口，男人才会在苏沐橙问起时下意识给出了“H市”这个答案。
叶修不是圣人，二十八年人生路能经的事就那么多，甚至连有多成熟都谈不上。他刚开始只是单纯觉得憋屈，想要逃离这座让他失望太多次的城市，根本没仔细去筹划下一步的落脚点。但很多时候不是人选择答案，而是答案早就在那里等着人去发现，苏沐橙的发问仿佛一枚抛到他面前的硬币，在硬币开始下落的一瞬间，他就看清了自己的答案。
要是所有事情都这么简单就好了。
男人稀里糊涂地思考着，从面碗里夹起一筷子片儿川，马虎吹两下便囫囵吞了下去。刚出锅的面太过烫口，什么笋菜肉片的鲜香全出不来，只有超过口腔承受阈值的热度。但叶修心里堆了事，居然也没觉出几分嘴里的痛。
在周泽楷打来电话之前，他才下公交车不久，刚好漫无目的地晃到现在坐的这家店门口。在更早些的时候，他下了高铁，想不出去处，就随便找了个公交车站等，然后上了进站的第一辆车。车载空调在他头上呜呜地吹，他便一直就着那声音望着窗外全然陌生的城市发呆，直到听见报站声中隐约夹着“法院”两个字，他的脚下意识就动了。
男人在法院门口溜达一阵，始终没明白自己为什么会鬼使神差地听见这两个字就下了车。然后五脏庙开始抗议，他拐个弯遇上这家面馆，周泽楷的电话就在他驻足的一瞬间打了进来。那头青年的声音低沉，里面还藏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沮丧，叶修听着电话进店，恰好看见墙上电视正在放李家老太去世的新闻。
他一边随口胡诌一边看新闻，等新闻播完、面也上来时，周泽楷刚好说出那句“一路平安”。
……
叶修吃过两口觉得不够味，又把筷子放下四处找酱油。
他付钱时为了凑坐公交的零钱专门破了整钞，坐下时便顺手把几枚没处放的硬币堆在了右手边，现在手为了拿酱油瓶子在桌面上一扫，一不小心就把硬币带到了地上。
叮叮当当，硬币落了满地，朝上的那一面有数字，也有花。
男人只得离开椅子去捡，在弯腰那刻突然又想到了一个说法：但有更多的问题，是直到硬币落了地也想不出个答案的。
比如法律，比如周泽楷。
吃面吃出了一身汗，叶修被空调风吹得浑身不爽快，索性问收银台借个打火机，蹲门口抽烟去了。
他的烟瘾是在大学里染上的。法学院，出了名的秃头专业，一个期末几十万字教材几万字论文，再加上社团活动，没点豁出命的狠劲根本熬不出个人样。死线压顶时，大多数人会选择喝咖啡，但他喝不惯那股苦味，反而颇好烟的辛辣，所以独树一帜地走上了这条不归路。
熬得最凶的时候，叶修能凭一包烟吊着一口气赶完三篇论文。周泽楷和他走得近，劝过他不少次，他也小打小闹地尝试戒过几回。但后来两人失联，法院工作压力大又没人管，他这口瘾也就一犯再犯、烙进骨子里了。
空调主机在边上嗡嗡嗡嗡响，叶修吞云吐雾完一阵，脑子反而更加混乱起来。
H市的三伏天持久力惊人，眼看都快八点了还是又闷又热，男人抹把脸上的汗，心想这种鬼天气一根烟不管用，还得加上一瓶冰啤酒才治得了。于是他又折回柜台旁的冰柜准备拿啤酒，但真把酒瓶子攥上手了，却莫名其妙想起两天前周泽楷被雨淋得透湿的脸——那天晚上他喝醉后究竟发生了什么，大概已经成了两人间一个永远没有答案的谜。
叶修再次叹口气，把啤酒放回去摆整齐，认命地换了瓶冰可乐出来。
五分钟后，叶修在街边小公园里随便找了个长凳，准备就着可乐重新思考目前面临的两大人生难题。结果瓶盖还没撬开，他这片精挑细选的无人区突然闯进来个陌生女声：“单女士，我开始时怎么跟您说的？离婚案不难，但首先您得把事实都一五一十给我说清楚，你要是连自己律师都瞒还打什么官司分什么钱？……是是是，我庭上发挥不好，但您要是一开始就把婚礼前还同居过那么长一段时间告诉我了，咱至于这么被动吗？！”
女声越来越近，也越说越气，叶修探头去看，正好撞见人挂完电话就一脚踹翻了路灯下的垃圾桶。
夜晚，小公园，一盏要灭不灭的旧路灯，一地新鲜垃圾，两个素不相识却在灯下无所遁形的人。
“呃……”尴尬对视五秒，还是叶修先出声：“被当事人涮了哈？常事、常事……要不要来瓶冰可乐消消气？”
半个月后。
周泽楷抬手欲敲方明华办公室的门，正巧后者咔嚓一声转开了门把。
“哟，小周，你总算回来了！怎么样，最近还顺利吧？听说那个公司二审案基本搞定了？”方明华像是遇见了什么喜事，闲话还没唠嗑完，笑意已经从嘴角溜了出来。
“顺利，下周宣判。”周泽楷才在外面见完当事人，手里电脑包还没来得及放回办公室，刚出电梯就被急召了过来：“是有新案子？”
“没，是有好消息。”方明华将他拉入门内，自己走到桌后面坐下：“你们组朱新案进展到哪一步了？”
“交了文件。通知下周到。所里模拟过两次。可能调解。”周泽楷跟这个案子跟得尤其紧，因而反应很快。
“嗯——挺好。”方明华对他的效率显然非常满意，笑得更明了些：“调解不用让太多，调不了，照你们的想法打就行。”
“不调？”周泽楷这下有些疑惑了：案子打到如今，争点基本都已经固定在了一审来回争辩过的证据和经验法则上，哪一边都翻不出太多新花样，再加上李家老太去世后社会影响逐步消退，按照一审定下的基调，现在正是息事宁人的好时机。因此虽然他们自己很想好好打一场，但几乎所有人都认同法院会力主调解这个预测，模拟时也一直着重关注的是调解的应对策略。
但现在听方明华的意思，却似乎是庭审有望了？
“具体还要等二审正式开打才知道。”方明华颇有深意地点点头，隐晦道：“有消息说，上面的意思变了。”
周泽楷回到工位上又理了遍朱新案的材料，再看表时已经接近七点。
年轻律师先是一怔，紧接着从椅子上跳起来，抓起角落里的行李箱就往外面跑。
这半个月他忙，没空去H市找人，都是通过手机短信或聊天软件进行一日三餐早中晚安的例行问候。也许是受恐吓信事件和李家老太去世的双重影响，叶修的态度比起他们第二次在法院门口见时软化了不少，而当诉讼律师的必备素质之二就是办事周全、执行力高，周泽楷很快就把这两条金科玉律贯彻到了追人上——山不来就我，我便去就山，只要对方不明确开口拒绝，就变本加厉地给暧昧添火加柴。
一周前叶修终于在H市找好了固定窝点，被他的每日催问逼得怕了，刚定下就把地址发了过来。正巧周泽楷最近案子不多，仔细一算周末竟然能挤出两天整的空闲，因此接到短信就火速订了周五去H市的高铁。
S市和H市的距离很微妙，一个小时车程算不得远，却完全隔开了两座气质迥异的城市和城里住着的人。周泽楷觉得他和叶修现在的关系也处于类似境地：B市两日让他们找回了不少大学时期的契合，随后他的猛烈攻势更是让对方习惯了自己的存在，但离他真正想要的亲密，却还差着那么点足以引起质变的距离。
票面信息显示，发车时间是七点三十五，而轮回到高铁站还有二十分钟车程。
周泽楷拖着行李箱在下班人流中快走，在车站人潮中疾行，在高铁月台上奔跑，最终成功在发车前一分钟坐到了座位上。
跑一跑也没关系，夜色飞驰中青年乐观地想，只要能去到想去的地方、追到想追的人，这辈子也不算白活一场。
TBC
终于在睡觉之前凑齐了3000字，是时候给感情线加把火了！
也是时候直面有情法这个坑了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