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周叶】 有情法 24
现代架空| 律政paro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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*从本章起进入熟人上线高发期和感情线噼里啪啦期
*无论从哪个方面说，这一章，都久等了：）
乍听此言，叶修和王杰希俱是脚下一顿，直到周泽楷手机屏幕上的光一寸寸暗下去，三人都钉在原地没动。
周泽楷没重新按亮，捏了下叶修手腕，后者在黑暗中微微侧头，但只反手牵住他摇了摇，示意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。
几米之下，争执还在继续：“你不要偷换概念。你们走没走后门，轮不到我这个跟你们一条船上的蚂蚱来澄清。我知道你们是想解决新音频的事，把李老太签证受阻这笔账都算到我头上。我承认，我也不是什么好人……但这个案子我从头到尾都是在听你们的指挥，造的孽已经够多了，这个孽……不该我一个人来担。”
“这哪有什么担不担的？朱新，你就是这两天太累，想得有点多了。我们只是想请你开口，帮一个很简单的小忙。嘉世现在四面楚歌，咱之前合作那么愉快，你现在不就是动动手指的事？或者一根手指也不动，光开个金口也行——这不算难事吧？而且说到新音频，那不正好就是在谈你的案子嘛，李老太那结果……我们也不是故意的，对吧？只能说人各有命。”
叶修听到这，将头往周泽楷的方向侧得更多了些，等后者弯腰靠过去了，才小声耳语道：“新音频？”
周泽楷摇头表示不知，下意识举起手机解锁屏幕，结果叶修离他太近，那屏幕刚好举到眼前，一时差点被自己迸发出无限强光的睡脸闪瞎。
“啧！！你到底什么时候偷拍的别捂我眼睛——”
王杰希在前面听不下去，低咳一声，递了个插着耳机的手机过去：“这里。”
叶修接过，顺手把一只耳机分给贴在身后的周泽楷。大概是四周黑暗格外能给人增添勇气，周泽楷一手从善如流地接下，另一只手则瞅准时机又将手机从前面人的手心抽出，而后把头往叶修肩膀上一点，径直圈着人听了起来。
叶修：“……”三天不拒，上房揭瓦。
但这点暧昧气氛很快就被音频内容破了个干净。两人先是听见耳机里传出阵杂音，然后便是刘皓一如既往令人牙痒的声音：
“啧，真没想到你们两个居然能坚持这么多年。”
周泽楷听到这，把头从叶修肩上抬起了些，接着便不出所料地听到了自己当时回的下一句：“朱先生的和解撤诉条件？”
……
王杰希估摸着他俩听得差不多，走上来拿回手机，拉到评论栏打出两个字：“真假？”
顿两秒，又接着输入：“我夜视能力很好，你们……”
叶修没等他打完第二个问句就答：“之前为了办签证是谈过一回，我手机里也存了份没整理的。”
周泽楷乖乖站在后面，跟着应了句似是而非的“嗯”。
三人在楼上掐着气声、揣着迥异心思交流，楼下对话仍在继续。
朱新冷哼道：“别人什么命我不知道，我只知道这一个官司现在都搭进去两条人命了，夹起尾巴息事宁人才是正道。”
他这语气着实奇怪，带了几分嘲讽和怨怼，但多听几句又让人觉得里面还有层心虚：“……当初他们也找过我，我本来都准备答应了……如果不是你一个电话打过来。”
刘皓怪笑一声，反讽道：“怎么着，到头来还是我挡着你做善事了？朱先生，我当时哪句话不是站在你的立场上说的？当时你母亲重病在身，受不得刺激，要是知道你愁她医药费愁得上街抢别人的包，你说会是什么场面？”
“我——”
“我指使你了吗？逼迫你了吗？用非法手段劫持你的自由意志了吗？朱新，你是当事人，是我们头上的祖宗，我作为一个律师，就是把和解的利弊给你摊开讲了下而已，你摸着良心仔细回想回想，这一路哪个选择不是你自己做的？”
“我——”
“嗯，你说，这人——到底是被谁拖死的？”
职业律师的一连串逼问句句刺人，朱新几番开口不成，终于被逼到极限：“我——不知道！我也不想的！”
“我当时……就是离得太近财迷心窍想顺手牵个包而已，哪知道刚拽了下她就使那么大力气，然后我一松手、一松手居然她就摔了！当时情况那么乱，鬼知道我到底撞没撞上！我只是想找钱给我妈治病、给我儿子买奶粉，你知不知道没钱要在B市活下去有多难，就为了一个钱，我差点连老婆都栓不住了！没错，我就是想钱想疯了才被猪油蒙了心活该——呜——”
“都是报应……”
夜深人静，医院急诊大楼的楼道里，男人爆发之后的呜咽声压抑而绝望。那声音顺着螺旋扶手一层层旋上楼，刺得偷听的三人都动弹不得。
“可怜人比你多了去了，鬼不知道，是你自己在装不知道。”
刘皓见好言好语没用，耐心耗尽冷声道：“你也别再这么死心眼地说什么搭不搭人命，这就是个普普通通的民事官司，没杀人也没放火，只是时间上赶了巧，毕竟人各有命。我也没时间在这里和你掰扯什么事实真相，但你别忘了你之前跟我们签过协议——现在突然搞一出自认，造成这么大损失，我们也未必不能告你违约。”
大棒和甜枣轮流上是谈判的惯用手法，嘉世的王牌大状显然对此很熟练：“你再考虑考虑，一边是大家平平安安，好聚好散；一边对我们倒也没太大影响，就是你这债——可能得越背越多，你不是缺钱吗？多点也是缺，少点也是缺，再缺点也不是什么大事吧？当然，大家都不想闹到这个地步的是不是——喂你干嘛！干嘛呜——”
对话至此突然中断，惊呼声和重物撞墙声接连响起，半栋楼的应急灯惊亮，王杰希回头和叶修对视一眼，一起往楼下冲。
转过两个拐角，他们就看到了背对着楼梯口的朱新，以及被朱新掐得抵在墙上的刘皓。
天花板上的应急灯亮度高，照得朱新手里明晃晃的物事直刺人眼睛。
那是一把折叠水果刀。
两个半小时后。
一辆出租车在警察局门口停下，王杰希走过去打开门，冲身后挥挥手道：“先走了。”
夜深风凉，叶修没下台阶，拉着周泽楷站在门口避风处跟他道别：“行，到了发个微信过来，短信也成。”
王杰希开门到一半，又转过身意味不明地打量了阵他们俩：“没事，我夜视能力好，什么都看得清。”
叶修被哽得差点接不上来，却只能皮笑肉不笑地佯装不懂：“什么清不清的，我这就一基本送别礼仪，你说OK上车滚就行了，知道你眼睛大找得到路。那啥，提前祝周末加班愉快啊！”
出租车旁的男人本来表情还有点严肃，听到这熟悉的语气，终于放松下来淡淡一笑：“是，滚了。你一切顺利。”
手刹放下，发动机嗡鸣，出租车慢慢滑行离场。车上人最后将视线转向默默站在叶修身旁的周泽楷，略有深意地留下了句：“有事可以找我。”
叶修低头回了条短信，耳边风扫到这句便抬头来看，见两人同是一副意味深长的表情，等车都开远了还是不太能理解：“你们很熟？”
周泽楷把他往回拉几步，避而不答：“风大。”
两人又站在门口等了二十分钟，叶修发了好半天短信的成果——一辆黑色奥迪终于姗姗来迟。周泽楷本想叫车找个酒店却被他拦下，心底早对这位深夜欣然领命前来救场的外援十分好奇。
车慢慢减速停稳，勉强看得出里面只有驾驶座上坐了人。由于这边警局周围都是居民楼，因此深夜一向是禁鸣喇叭的。周泽楷以为对方至少会摇下车窗和叶修确认一下眼神，却没想到那人照明懒得开，窗也懒得落，只抬手敲了两下，然后便嚣张地闪了几闪远光。
大门附近是停车场，各式车辆都熄了火安静积灰，除了周叶二人身后的警局，十步开外都没一点光亮——也不知道这远光是想闪谁的眼睛。
叶修轻哼道：“德行。”
他走过去，径直拉开前门坐上副驾，周泽楷落他一步坐进后排，刚坐定，前排的照明灯就啪地打开了。
中央后视镜映出前排两人各半张脸，除却后天养成的气质，左右眉眼几乎一丝不差，简直能转个方向无缝拼接。
“咳，介绍下，周泽楷，我大学学弟。”叶修突然被照这么一下，似乎有点无所遁形的尴尬，见叶秋反应平淡，又偏头冲后排道：“小周，这是我双胞胎弟弟，叶秋。”
两兄弟第一眼尽是相似，但从第二眼起就全然不同了。相比叶修的随意散漫，驾驶座上的叶秋身着全套黑西装，连头发也梳得一丝不苟。周泽楷连忙坐端正，认真打了个招呼，驾驶座上的人听闻兄长介绍，却只面色疏淡地通过后视镜朝他点了点头，二十分的矜持有礼——有礼得简直跟机器人一样。
周泽楷毕竟在当事人堆里辗转了好几年，一下便感知到那表情里很有几分来者不善的味道。
叶修看自家弟弟嘴角抿得比往常更紧，觉出这人大概是攒了点脾气，再一打量后者周身打扮，啧声道：“哟，半夜劳您大驾，这是打扰什么大好事了？”
“好事算不上。”叶秋带过半圈方向盘，稳步给油加速：“刚从郊区回来，丧事。”
叶修听到这回答坐正了些，扣好安全带道：“不对吧，郊区？这时间？谁家？”
叶秋将车开上立交桥，答：“一重要客户的近亲。”
半夜大老远去郊区赶这种场子确实有些晦气，叶修哦了声便不再追问。周泽楷安静地坐在后排，埋头看手机。
但当弟弟的心里大概确实还埋着别的不豫，等了半晌见哥哥不再问，又自己开口道：“你帮我看看微博消息。”
叶修奇怪地看他一眼：“我对你的私生活不感兴趣。”
“就扫一眼，我这腾不开手，手势密码就是你之前猜出来那个。”
他们兄弟俩早八百年就互不过问私事了，叶修心下奇怪，但架不住叶秋再三要求，便拿起置物板上的手机划了两划。那屏幕一解锁就蹦出个音频界面，还带自动播放的：
“啧，真没想到你们两个居然能坚持这么多年。”
拿着手机的叶修：“……”
在后排划拉自己手机的周泽楷：“……”
叶秋又加了脚油门，声音平得简直要变调：“嗯，你们两个？这么多年？”
“……所以，这就是案子的全部经过。”叶修从车柜里抽出瓶水，一气儿灌下好几口，终于把说得发痒的嗓子救了回来。
“啧，那这种会判几年啊？”叶秋听得眉头紧锁，只觉心里堵得慌。
“不知道啊，你哥又不做刑事这块。不过听说这几年预备犯和未遂犯也没太正经处罚……看怎么定吧。”叶修答得很是随意。
“唉……那句话怎么说来着？有钱不是万能的，但没有钱，是万万不能的啊！”叶秋懂的是经商搞金融那一套，对这个话题也不知道发再什么感叹合适，干脆简单粗暴地作个结，把关注点转移到了别处：“那个刘皓……就是之前挤兑你那个邻桌？”
“你这什么表述，说得跟九年义务制教育的欢喜冤家似的。”叶修白他一眼，语气虽平淡，却难掩嫌弃之意：“刚那音频，那阴魂不散的第一句，就是他在瞎扯。”
叶秋正认真盯着前方的红灯，听到这话，嘴角终于勾起点弧度，略带起伏地哦了声，“瞎扯？”
叶修飞快而隐蔽地瞄了一眼后排，“对啊，瞎。怎么，几个月不见，敢情你这智商退化到了跟反派同一水平？”
当哥哥的说完这话也觉得自己有点幼稚，但转念一想车上坐着的都是随便他幼稚的人，便索性回头又去拉周泽楷下水：“是不是，咱另一位同样可爱又迷人的正派男主角？”
叶秋被他酸得牙都快倒了：“呿，还反派角色，还可爱又迷人！有你这么拐着弯夸自己的吗！不行，戏太烂了，观众要求退票！退票！”
周泽楷一路尽心尽力地扮演小透明角色，任你们火花四溅地交锋，我自靠后座昏昏欲睡。这会儿被另一位男主角点卯，才半梦半醒地凑过去，非常无辜地应了声：“嗯？”
叶修失笑，正经道：“没事儿，你休息着，到了叫你。”
由于叶修之前租住的公寓已经搬空了，叶宅太远，叶秋便将他们送到了自己在三环上的一套小公寓。但他自己第二天还要参加一个婚礼，衣服没放在这边，只能把密码钥匙都跟叶修交代清楚，在小区门口放下人就走。叶修第二天就要赶回H市，两兄弟不知道又隔上几个月才能再见面，因此把这一页尴尬揭过后，交流自然就多了起来。
刚开始两人还顾忌着周泽楷要休息，有一句没一句地用气声聊，后来见青年调整好坐姿重新开始看手机，便也不再压着声音。看得出，在解决完哥哥情感问题这个大危机后，叶秋的心情确实松快不少，甚至还颇有闲心地打开车载CD听起了音乐。那CD是不知哪年哪月放进去的旧碟，歌词写得极有味道，一字一句娓娓道来：“多经典的歌后/一刹那已走/缠绵着青葱的山丘/转眼变蚁丘……”
叶秋刚转完一个大弯，跟着哼了几句，随口提起另一个话题：“说起来今天去世这位老爷子还是你们S大法学院的校友，听说大半辈子都是在国外过的，很有成就，这几年才回的国。”
汽车在高架桥上飞驰，叶修将车窗降下一半，看着外面飞速后退直至模糊的城市灯火，“嗯？我们院前辈？”
“是啊，挺老的前辈了，说起来也是喜丧，前几年才办了八十大寿——哎哥你窗别开太大，这桥上风凉着呢。”叶秋给他升上去一截，只留了条小缝，继续道：“不过奇怪的是走得太突然了，说前阵子还腿脚利索地去参加了S大百年校庆，走那天早上也照常看书读报，但中午接了个电话就不行了。”
叶修靠回椅背，闻言唔了声，顺着他的话问：“什么电话这么厉害？”
“也没啥，就是个大学同学的报丧，还是那种毕业后就没再见过的。医生说可能还是年龄太大了，全身器官老化，这样午睡中走也挺好。”从窗缝钻进来的风呜呜作响，叶秋又抽出手去调CD音量——男歌手的低音被吹得有些发散。
“夕阳无限好/天色已黄昏/本想去凭爱/去换最灿烂一生/想不到长吻/带来更永恒伤感……”
叶修沉默一阵，突然打趣道：“那消息不会是当年哪位校花的吧？多年暗恋无疾而终，老人家应该还是有点伤心的。”
“哪能呢，人连这也专门确认过了，男的。这几年老爷子也断断续续送走了不少当年哥们，处理得都挺淡定，说不上伤心的地步。更何况这个毕业后就没见过。”
“……是见不着，还是不想见？”叶修这话问得着实有点奇怪。
叶秋奇怪地瞅他一眼，“打听这么细就不尊重了吧？总之，我的意思就是，这生老病死啊，确实挺无常的。咱爸妈年纪也大了，你有空多回来看看。”
这个话题在兄弟俩间实在老生常谈，叶修听着就笑了，“还说今天你转性了，原来在这里候着。行，知道了。说起来……我最近都听见三次这种消息了，个个都让人挺意外的，唉，千金难买人平安啊！”
周泽楷一直在后排仔细听着，听出他把重音放在“平安”二字上，手下一顿。
前面的叶秋也跟着故作老成地摇头叹息：“对，这就是人生啊！这周一个葬礼一个婚礼连排，下个月我日历本上还排着两个婚礼一个满月宴呢。这份子钱一份一份地往外掏，喜事能排，丧事却只能是意外，哥，你什么时候也给咱家整个喜事排上？”
“你有空操这个心，还不如心疼心疼你那钱包或者自己创收一下……”
……
叶秋果然只将两人送到了小区门口。叶修把周泽楷领上楼，安排好各自卧室和洗漱，转身就跑去了阳台吹风。后者洗漱出来，见人还在阳台躺椅上躺着，脚步一转也走了过去。
男人仰躺在椅子上，看起来已经睡着了，塑料拖鞋沾水后踩在地上发出的吱嘎响声也没能吵醒他。周泽楷屏息目测一阵，觉得要不惊动地把人抱起来也不是完全不可能，只是当他真正弯下腰去时，骤然贴近的温热鼻息立刻便打乱了他的节奏。
毕竟不是黑暗中的小打小闹，也不是心照不宣的撩与被撩，现在发生的一切，只会成为他一个人的秘密。
——这个秘密将成为他一个人，在不眠夜里独自欣赏的，那轮遥远的弯月。
叶秋这处公寓地势高，楼层也高，晚上虽然风大，却也能在运气好时挣脱城市的水泥骨架，看看这年头越发稀有的月夜星空。今晚他们显然当得起“幸运儿”这个名号，夏日将尽，星河灿烂，一如多年前那个两人一起等流星雨的夜晚。
周泽楷屏息背对着星空，心如擂鼓。
夏天就要结束了。
——好景难寻，良人难觅。
明天他们就要回H市了，然后叶修继续留在H市，而他回S市。
——六年不短，未来却没个期限。
是要再等到百年之后抱憾而终吗？
——他当然不允许这样的情况发生。
年轻有为的律师任万千思绪沸腾着，直把自己沸腾回青涩难言的少年时代，然后他一点点、一点点地，循着本能，把头低了下去。
20厘米……
10厘米……
“啧！”一只手突然扯住他衣领。
流星划过天际，两人间远得堪比数光年的最后几厘米被瞬间缩短，吐息交织，柔软覆上柔软。
TBC
查了好久敏感词！居然是driver（siji）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