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周叶】 有情法 15
现代架空| 律政paro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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*我给这一章起名：可(fei)乐(zhai)之(kuai)夜(luo)！
兴欣律师事务所刚开张不久，所里的正式律师只有陈果一个人。陈果之前在H市某家小所打工打得憋屈，辛辛苦苦熬到第6年，因为一件小案子和合伙人彻底翻脸，一气之下拿出多年积蓄，在自家面馆楼上扯开了兴欣大旗。
陈氏面馆和律所所占的二楼都是陈果父母留下的门面，之前他们一家住在二楼，每天起早贪黑地熬汤煮面，十几年下来也算熬成了这一片的老字号。店的位置选得讨巧，离区法院挺近，办公楼里的工作人员大多是这里的熟客，天天上班加班的，难免在吃面时唠嗑两句，陈果耳边风蹭得多了，大学选专业时手腕一拐就在“法学院”前面画了个勾。后来陈氏夫妻意外离世，而她作为女儿、唯一的继承人，除了会煮一碗家家户户都会的片儿川外，其他味道都还没学到手，只得招几个外来师傅把面馆对付着开下去，而自己则成了为一名奔波于当事人与法院间的律师。
这年头律师行业两极分化极严重，二八法则贯彻得堪称冷酷，顶端红圈所起薪二三十万稀松平常，底层草根所的低年级律助一年到头却连攒个万把块都难于上青天。陈果又要养活自己又要盘活面馆，每日被鸡毛蒜皮的琐事反复蹂躏，刚开始简直过得苦不堪言。所幸这一带有很多老居民念旧，见她一个人孤苦伶仃实在辛苦，隔三差五便来照顾一下面馆生意，再加上陈果自己肯吃苦、关键时刻泼得出去，三五年下来，生活总算回到了比较体面的正轨上：她一般白天出门跑案子，晚上回面馆交接打烊，一个人坐店里对账、收拾、写材料，习惯了倒也不觉得有多难过。
“兴欣”二字是陈爸一直琢磨着给自家未来连锁面馆冠的名号，陈果始终牢牢记着这个念想。但她在熬汤煮面炒浇头这些事上实在没什么天赋，靠熟客支撑起来的面馆生意一直不咸不淡，因此这名字便始终没找着合适机会换上。后来小律师辞职出来自立门户，手里再拿不出钱来租场地，一咬牙，干脆把面馆二楼的家搬了，在“陈氏面馆”上面扯开“兴欣律师事务所”七个大字。律所招牌是用塑料布做的，没灯箱不通电，一入夜就被夜色吞得只剩几个笔画，怎么看怎么不靠谱。所里的生意也跟这招牌一样，净是千把万把块的小标的，家长里短、撞车欠钱，不少还是当事人在找法院告状的路上碰巧在楼下吃了面，听陈果讲了请律师的好，才迷迷瞪瞪签下的委托协议。
叶修那晚也是在这里吃的面，然后便在隔壁小公园遇上了和当事人吵得翻天覆地的陈果。他听完半通电话，觉得对方有种在她这个年级的律师身上很难见到的气质——说好听点是耿直，说难听点是顽固不知变通——一时兴起便聊了几句，以前法院内部人的身份发表了一下自己的意见。司改后法院工作强度极大，工资待遇却始终跟不上物价房价，不少年轻人都耐不住穷跳了出来，陈果见得太多，下意识就把他归入了这类下海讨生活的人群。叶修正好乐得三言两语揭过自己背景，便微笑不语，任她去猜。聊完闲着没事，他想把玻璃瓶还回店里，这才发现陈果正是面馆老板。
在法律圈泡了这么多年，叶修也是头一次见到边开面馆边开律所这种配置，诧异和新奇之余，心底着实有几分佩服。临告辞时，他瞥到贴在屋墙上的招工启事，心血来潮问对方是怎么个包吃住的法，得知陈果晚上不睡店里，招工也有层找人看门的意思之后，叶修默了默自己银行卡上日渐缩减的数额，觉得再熟悉一把十八岁在小饭馆里攒的技能也不错。
他之前虽然呆在法院，但好歹是名牌大学毕业、顶尖所实习经历，家里又有人暗地保驾护航，因此一路见闻还是偏高端化的——对律师界20%那部分的拼命和奢侈足够熟悉，却没机会摸透彻剩下80%的酸苦百态。在某种程度上，离开B市于男人而言就是一场漫无目的的自我放逐，而陈果的小面馆和小律所，却让他意料之外地生出了几分认真“流浪”的兴致。
——吃法律这碗饭，终究还是得沉下心在地上走一段才能长远。再鸡零狗碎的现实，那也是寥寥数语所无法穷尽的海海人生。
周泽楷跟着叶修上到二楼，不太意外地看到了一个过于家庭化的本土小所全景：兴欣整个办公区就是拿客厅和餐厅改的，挤挤挨挨地摆了四张桌子六把椅子；剩下的两个房间一个改成了会客室，另一个就是叶修“值班”的储藏室。储藏室不过十平方，一侧堆满了A4纸等办公用品，一侧堆满了新旧参差的实务用书，叶修的床被放在最角落，宽不过一米，上面堆了揉成一团的夏被和睡衣。
“咳！没想到你来，乱了点。”比起半个多月前的那次“突袭”，叶修显然也觉得这回的验收成果质量下降得太快。
这样的单人床，除非抱在一起，睡两个人确实有难度。周泽楷觉得强留下来实在有些过分，但还没被把告辞的话酝酿好，叶修就和上次一样把他推进了浴室。他出来时，看见人正往会客室的沙发上搬被子枕头。叶修见他完事，直接扔过来一套新床单被罩：“还是专门打电话问老板娘才找着的，自己换。”
周泽楷一手接下，站在原地皱眉道：“你睡哪？”
叶修正忙着把夏被铺开，俯身埋着头，看不见他脸色：“上次说了要让你睡卧室，虽然没想到这么快，但怎么着也得践个诺吧。”
周泽楷打量了阵眼前长不过一米六的布艺沙发，脸色沉下一分，片刻，终于下定决心道：“我出去住，你不必这样。”
叶修手上正忙着抚平被褶的动作顿了顿，接着却不发一言，行云流水地继续自己的铺床大业。周泽楷抱着布料站在门口，把眼前人后脖颈上的那几滴汗翻来覆去都快看出花来了，终于等到叶修直起身，低声道：“不必这样的是你吧。我们谈谈。”
感情问题，说得轻松，掰开来一句都不好谈。尤其是两个至交好友，当一人抱着翻船换巨轮，一人抱着不翻船最大的心思谈的时候，往往友谊小船和爱情巨轮哪个都难保全。相顾无言数秒，叶修转身从楼下又拿了两瓶冰可乐上来，手法娴熟地撬开瓶盖，拉着周泽楷坐到阳台上：“每次遇见你都得醉一次，偏偏醒了一点记忆都留不下，以后打死不在你面前喝酒了。”
周泽楷觉得自己该笑，但又嫌扯出来的嘴角弧度不够好看，唇角勾起又落下，最终面色淡淡地嗯了声，轻轻用自己的瓶子碰了一下叶修手里的。
可乐气还很足，新鲜的二氧化碳在瓶口不停沸腾，黄褐色的气泡上升、下降、再上升，持续发出细小的滋啦声，令人无端联想起老式电视机收不到信号时的雪花屏——全世界的色彩就这样慢慢溶解在了虚无中。其间偶有几滴飞溅出来落到周泽楷手上，那冰凉的触感，又让他想起了两人在全家喝的咖啡。
说起来，他们也不是第一次聊起这个话题了。
“我不会同意。”叶修没有回应他的干杯，甚至都没看他，独自闷完一大口可乐，然后就被碳酸冲得眼睛都眯了起来。
周泽楷听见这句话表情反而松泛了不少，他轻笑一声，把可乐从叶修手里抽出来，放下自己那瓶，然后轻扣食指和拇指，一下又一下地弹起杯壁：“我会等。”
“上次，是‘不可能’。”
青年的食指指尖规律地击打在玻璃瓶身上，借着屋里的光，叶修看见有很多细小的气泡从底部急速上升，最终在液面绽开。他莫名觉得那些逸到空气里的碳酸都逃进了自己心里，小气泡一层层地附着在心房外那层好不容易树起的隔离带上，只待“啪”的一声，便能把整个防御工程都腐蚀得干干净净。
“……随便你吧！反正我话撂这儿了。”男人莫名有些恼怒，从周泽楷手里夺回可乐，仰头又闷了一大口。拒绝的话翻来覆去说了那么多遍，他却不得不承认大多起的都是反效果这个事实。
更可恨的是，今晚星星太少，月亮太暗，屋里的人造光劣质得伤眼，要把目光从那只劲瘦修长的手上挪开竟然有点困难。
周泽楷拿起自己那瓶可乐，也一口气灌了不少，再放下来时，破天荒打开了话匣子：“上次见李婆婆，她说要给我介绍对象。”
叶修一愣：“李宁英？”
“嗯，她说——”周泽楷向他倾过来几度，握住可乐瓶的底部，一点一点试探着靠近，最后用瓶嘴部分再次成功碰到了叶修的瓶嘴。青年眼底的笑意在听到玻璃相碰的脆响时更浓了些：“——一辈子，太短了。”
叶修愣愣地看着自己手里被形式接吻的可乐瓶，又抬眼看看周泽楷，满脑子只盘旋着一个问句：这小子哪里学来这么多小手段的？
周泽楷说完这段却又变回了惜字如金的常态，整个人坐正回去，微仰头，举起可乐开始小口小口地啜饮。叶修在原地愣了两分钟，最后还是被一只大蚊子咬得恢复了正常神智。他自觉这场谈话自己算是输得一塌糊涂，长叹一声，起身想进屋去找花露水，却听见身后人轻轻把瓶子磕在地板上，低声道：“叶修。”
“嗯？”他下意识回头。
“追你，大概够了吧。”
周泽楷坐在地上，右手盖着已经空了的可乐瓶，抬头望向他，像是叹息，又像是询问。
TBC
手里还压着一个DDL的我竟然日更了
我需要夸奖
你们可以不用惊讶了……看看最近三章的评论……全是有生之年系列